原来,白慕红与林博源一样也是在革命环境中进化出来的一个新物种。白慕红的人生哲学是:无论生於何种社会都要奋斗成为人上人。在资本主义社会要赚钱,在社会主义社会则要入党。她是个要强的nV人,对自己要求严格,表现绝对完美。生活朴素,思想先进,各方面都堪称楷模。然而她的内心却是另外一回事,有许多苦闷和异见。无处诉说,就倾写在日记中。百密必有一疏,日记被室友偶然一窥发现,报告给领导。领导要她将日记交出来,白慕红不肯,说这属於个人。领导没听说过这个词,听成影S,惊骇说:“影S?你影S谁?”这一下更严重了。最後只好交。日记的最後一页写道:“交就交吧,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白慕红!”本来已经作过处理,有了结论。文革来了,当然又得拿出来揭批!满满一个教室墙上和绳子上粘的大字报都是她的日记摘抄。
日记里记录着她对各种社会现象的观察、独特的见解和思辨。
墨润秋兴味盎然地读着这些摘抄。在这个万嘴一音的社会里,忽然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,他感到非常难得。那感觉就像身处一间铁屋子,挤满了昏昏沉沉的人,忽然间有人打开一扇窗子,透进来一GU新鲜空气,令他JiNg神为之一振。他发现在这个铁板一块的社会里,居然存在这麽一个人,也是对流行的东西不以为然,也是喜欢凡事有自己的看法。墨润秋像发现一个老朋友那样地感到亲切。而且,显然那是一个才nV,高才脱俗。在我们这个世界里,低俗可恶的人太多了。偶见高人,便非常钦佩!
然而读到日记的最後一句话时,他忽然担心道:这位恃才傲物的nV助教会不会自杀啊?那正是自杀的高发期,几乎每天都听到有人自杀的消息。他决定给这位元不认识的老师写一封信,劝她要珍重自己。
回到寝室他就展纸提笔写道:“白慕红姐姐,白老师!风起云涌,得瞻尊记。闺中才气,感撼深矣!然节气违常,多闻轻生者。或有短视,亦忧吾师。故为学生者我,敢进一言:宜静心屏气,珍惜生命,切勿犯傻。历史多变,世事难料,柳暗之後,必有花明。别系学生董尼德上。”
封好信又写日记。墨润秋的日记笔迹极其潦草,杂以奇怪符号,他人无法辨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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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壁几个人则在酝酿一场小小的革命行动。为首的是团小组长李红遇。
李红遇那脑袋瓜子要说笨也不是很笨,凑合吧,但如果按照通常的标准,考大学还是很吃力的。幸好他属於时代宠儿。大学已经不是完全凭分数取徒,政治考量占了首要的b重,所以他被录取入鸿蒙大学。可恨的是,大学里还不完全是无产阶级的阵地,弄得他李红遇很不舒坦。其中一个资产阶级保垒就是数学教研室。上学期李红遇数学不及格,战战兢兢地去找钱主任要求补考。钱玉宇倒是没怎麽为难他,李红遇还是吓得P滚尿流,走的时候把钢笔也遗忘在教研室里了。想回去取,实在是不愿意再踏进那可怕的地方,决定放弃算了。後来还是数学课代表墨润秋受钱老师之托,将钢笔带回来还给他。“你钢笔怎麽不要了?”墨润秋还给他笔的时候这样说。李红遇感到墨润秋是洞悉了钢笔的始末因由,并且掩藏着讪笑意味的。
文化大革命的到来正好迎合了李红遇的想法。是呀,照戚正召、钱玉宇们这样整下去,他李红遇是没有安全感的,不定那个学期末也得滚蛋。原来是资产阶级反动教育路线在迫害我们工农学生啊!“资产阶级知识份子统治我们学校的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!”这话说得多麽好啊!
这时钱玉宇、戚正召已经被群众大字报批得T无完肤,李红遇心里感到无b痛快。在大好形势鼓舞下,来了灵感,和魏世忠、张庆余、范建平商量了一番,决定采取革命行动。他们用破床单制作了一幅标语,撑在两根竖起的竹竿上。标语第一行大字写“横扫一切牛鬼蛇神!”第二行较小的字写“打倒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钱玉宇!”范建平和魏世忠一人一边撑竹竿,打起横幅。系学生党支部书记张庆余各寝室召唤了一下,很快汇成三四十人的队伍。除了横幅标语之外,另两个同学每人扛一把扫帚——不是要“横扫”吗?魏世忠想起来还缺点什麽,又临时抓起自己的脸盆和一只木拖鞋,当当当敲起来。红遇、庆余领头,向数学教研室进发。
讨伐队伍还没走到教学楼钱玉宇就迎出来主动接受批斗了。按照李红遇们商定的计画,是要进入教研室直接揪钱玉宇的衣领的,要把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学术权威弄个脸面扫地,同时也给其它数学老师一个警告。没想到钱玉宇主动迎出来了!至於钱氏是如何事先得到情报的,又为什麽要主动迎出来,他心里想的是什麽,事过境迁也无法考证,又不便过於穿凿。既迎出来,李红遇们只好放弃进入教研室的计画,就地开批斗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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